读莫泊桑《修软垫椅的女人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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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小的时候,看过一日本小说。

读莫泊桑《修软垫椅的女人》

大概是讲,一个城里的俊俏青年,来到乡间度假,被当地一个傻姑娘爱上的故事。

来龙去脉已忘了。只得一个细节,在那个光芒万丈的青年面前,傻姑娘爱得几近失语。她一无所有,亦别无所长,唯有一项技能出类拔萃:爬树。

他也曾遇见的,赞许曰:“爬得好快!”

于是,她等在他必经的路边,蹲在树下,等他到来时,一遍遍,一遍遍地,为他表演爬树。

那么固执,那么痴情,但又那么笨拙,近乎一个呆子,将一腔柔情,表达得像一个笑话。

人会说,真傻!

却不知,你我皆如是。

我们都是那个傻姑娘啊。

一若爱上,便如白痴。

总想于狼藉中,择出最好的,供奉给他。

于是,他无心的赞许落在哪里,我们便在那里,生出条件反射,不自觉地,一遍遍起舞,一遍遍为他重复。

曾经爱过一个人,他说,世间美食,最爱鸡蛋羹。于是借了锅,买了蛋,按照他的口味,蒸好了浓稠嫩滑的一碗,谷黄色,有浓香,放在袋子里,搭了车,走了长长的路,给他送了去。敞开时,仍是温热。他吃了,说好吃。以后便成固定节目,闲时淡日,抑或忙碌时节,总是殷勤地开锅起盖,为他蒸鸡蛋羹。

还有一个人,他说,最喜欢你的才华横溢。于是为他写诗,开了隐秘的博客,书尽欢娱事,道尽凄凉字。他也极少看。只是说:“确实不错!”如此了了。但我如入魔障,一写就无法收拾。

一个友人,比我更甚。她受到男方鼓励,说最喜欢你的大奶。她去隆了胸,一次不够,隆了二次,三次。夸张无比,如堕如坠。直到整个人,在他人眼里,只剩了那两只。

我问她:“值吗?”

“根本不会想值不值,只会想他喜欢不喜欢。”

他当然不喜欢。

若喜欢,早已给出回应。就像那个城市青年,永远不会爱上山村傻姑娘,便如看戏般,欣赏她的拙劣表演,如看小丑,如见动物园的六脚猴。而她完全不知,抱着那缕幻念,爬上,爬下,爬上,爬下……

所有的执拗背后,都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人。

所有的悲凉背后,都有一颗与温暖绝缘的心。

若被爱,便不会这么痴傻。成疯成魔的,都是不被体恤的。

莫泊桑有个小说,叫《修软垫椅的女人》,里面也有一个可怜的穷女人,又脏又烂,居无定所,在年纪很小的时候,爱上一个富二代——舒盖。

她把所有的钱给他,吻了一下他的脸颊。男孩看到钱,没有拒绝。她高兴得发狂,搂住他,继续吻他。

她爱上了他。

她开始到处攒钱,存在兜里,全部给他。这是她表达爱的唯一方式。四年里面,她把一笔笔积蓄,都倒在他的手里。他把钱放进口袋,心安理得。

再后来,他离开,去上了中学,不再理她,如同陌路。

她很痛苦。而这时候,她的父母——修椅子的穷夫妇去世了。她捡起他们的行业,继续干了下去。人依然又脏又烂,居无定所。

他终于结了婚。知道消息的那天,她跳进了池塘,被人救起,送到他的药房。他说:“你疯了,你不应该傻到这地步!”就这一句话,她又好了。

她的一生,就这么过去了。她一边修椅子,一边想着舒盖。每年她都要隔着玻璃窗看一看他。偶尔,她也会在他的药房里买点零星药品。这样,她就可以走到他跟前,看看他,和他说说话,付给他钱。

再后来,她死了。

临死时,她委托一个人,将她毕生积蓄,都转给那个人:两千三百二十七法郎。

委托人走到舒盖家时,两个肥胖的中年男女,听到这桩故事,如蒙耻辱,跳起来说:“如果她还活着,一定要把她送进警察局……这个死要饭的……”但见了钱,却一转口气,说:“既然是她的心愿,我们就接受吧……”第二天,又找回来,要走了女人的一辆破推车。

一往情深,落得的,却是这等薄义无情。

可她又怎么不知?

她当然知道,舒盖与她,是两个世界的人,不可能重逢的。

但她需要这种执念。有了它,她的一生,才有了依托。

就如同文本之外的我们,一旦爱上了,便自废武功,放弃了算计,忘却了权衡,所有辗转腾挪,草蛇灰线,只为那一句而已。

十有九人堪白眼。

百无一用是深情。

然而,正是因为这无用的深情,我们才会在生之荒野,驾起一道彩虹,一头连着我,一头连着你,让我们逐渐攀登。而在这过程中,光芒如雨,爱如甘霖,时间重新开始,击败人世的虚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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