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年塬上“泊子”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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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村塬地势较高,自古缺水,塬上塬下的人都称其为旱塬。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旱塬上的人自有活人的办法。几个挨沟居住的村子人畜用水都是下沟去挑,沟里有泉眼,有泉眼的地方,人工挖一大坑,泉水汨汩涌入,一年四季总是满满的。但下沟挑水可不是轻省活,家家户户非壮劳力不能为之。当然,也有力气大的妇女,艰难地蹒珊在沟底通向村子的小路上。塬上邻沟靠山的村庄毕竟少,大多村吃水都是老祖先留下的老井。井很深,一般都有十多丈,站在井沿上往下看,凉气往上扑,面目顿觉清爽。那时,井头是村里热闹的地方,下了晌的男人们都自觉排着队,谝着笑话、脏话耐心等着绞水,笨重的木轳辘发出‘咯吱咯吱’的喘息声,谁家的大姑娘挑着桶担来了,男人们插科打浑的声浪一下子弱了许多,眼光很不自觉地射了过来。姑娘低着头,放下桶担,旋即很知趣地站到远远的地方。有过门没几年的媳妇或中年妇女来挑水,井头的热闹往往就到了高潮,队里有长得白净的中年男人和几个后生有了说笑话,编浑段子的靶子,直把小媳妇羞得满井台上追打调戏她的人。众人觉着开心,也都‘’哈哈‘’笑起来。贫穷苦寂的年月,这场景,这笑声很少,稀罕。

当年塬上“泊子”多

村里还有更热闹的地方,这便是泊子了。程村旱塬上,几乎每个村都有泊子,何谓泊子,其实就是个大水坑。村里人选村子低凹处,人工挖掘出一个偌大的圆土坑,几场暴雨,水流涌入,久而久之,坑里的水渗得深透、饱和,坑底渐渐坚实起来,雨雪涌入,泊子就形成了。人们在坑边栽上柳树或杨树,再在坑边放些光滑有面的石头,很快,泊子就成了村里的一处小风景。一天到晚都有妇女在泊子沿上洗衣服,棒槌击打衣物的声响往往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。泊子沿上妇女孩子的笑闹声一整天从村巷里都听得真切。有时,传来一群女声的惊呼,谁家孩子从湿滑的泊子边溜入水中,大人吓的纵身跳进泊子,将已呛了几口脏水的孩子救出。下次洗衣服再不领孩子来了。一年一度的夏天来了,泊子成了村里孩子们的天堂。赤日炎炎的中午,一放学,男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尽情地嬉戏,泊子水浅,有时扎猛子动作大,头都碰到泊子底,生疼。好长时间没下雨,泊子水越发浅了,但望一眼白花花的太阳,一些玩皮小子还吵嚷着跳入水中,有的从泊子底挖上一掬污泥,鼓意掷向同伴光溜溜的身上,一人带头,便相互挖上污泥投掷起来,不一会儿,泊子变成了大泥坑,那些臭小子们头脸身上都添了新装,谁不认识谁了。突然,一声惊叫‘’我踩到玻璃瓶上了‘’,大家簇拥过来,把受伤的伙伴弄到泊子沿上,各自很潦草地洗净身上的泥水,头上还顶着泥渍星散而去。又一场暴雨的第二天,泊子水位上升许多,有年龄大的孩子和成年人也都跳入泊子,正在边上洗衣服的几个大姑娘小媳妇,羞红着脸,匆匆收拾回家了。

某一日,队里几个小伙儿从泊子里整晌挑水,村里谁家正盖新房。彼时,很少有人家砌砖墙,都是挑水和泥,胡基做墙,队里人都相互帮忙,整天在一起出工,肉脸相对,谁也不好意思拒绝谁。更何况谁家盖房子,饭菜都有所改l善,有殷实的家,多少还能闻点肉腥味。那年月,人肚里太缺油水了。

缺吃少穿的苦日子,尤其觉着漫长。人们捱着,盼着,改革开放的政策,有如一股春风,很快便吹到穷乡僻壤,庄稼院里有了笑声,饭菜的油香味漾溢在长长的村巷。程村塬人搞黄金、小氰化的本领日臻成熟,名声不胫而走。大车小辆的精粉矿渣,不分昼夜地拉了回来,有好多人家发了横财,但人们居住的环境受到直接损害,酸、碱、二号油、氰化纳等化学药物铺天盖地而来。村巷里流淌起药水,药水流进泊子,渐渐地,泊子沿上没了洗衣服的妇女,泊子沿上的杨柳慢慢地也发蔫枯萎了。再调皮的孩子也不敢以身试水,人们经过泊子甚至都捂着鼻子。

终于有天,有人把废弃的氰化渣倒入泊子,人人仿效,泊子很快就被填平了。不到两年,塬上各村的泊子都遭到同样的命运。紧接着巷道硬化,村里修建了正规的排水设施,自来水安到了各家各户,泊子渐渐地在人们记忆里淡出,遗忘了。只有上年岁的人,偶尔在当年泊子的位置蹓跶一时半会儿,嘴里吐出长长的叹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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