优秀的写景散文:烟雨曲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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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在烟云缭绕的细雨中,观赏曲江的风景,也会有不一样的乐趣。

优秀的写景散文:烟雨曲江

抵曲江时,天竟下起雨来。雨梦便有点沮丧,我却兴致起来。并且说,雨中玩水,夜间游山,都别有一番情趣。雨梦果然回心转意。于是就近买把雨伞,兴冲冲擎着,从西口以入。

北湖:汉武泉鸣·曲江关宴·江滩修禊

曲江在西安南郊唐城遗址紧东面。古时的曲江,凿于秦汉,盛于隋唐,是久负盛名的皇家园林,盛唐时更是京都宴游的最佳去处。按水域划分,曲江分上下两池,西安人嫌池的气象太小,便改称南北二湖。我们先游北湖。

拨开如绦垂柳,便见曲江真容:烟雨迷蒙中,野苇轻摇,岸柳若静,碧波潋滟,水雾蒸腾,江中小岛,江曲亭榭楼阁,好似笼了一层薄纱,幻境一般的美。绕湖而游,不数步,便到“汉武泉鸣处”。史载,汉武帝刘彻曾凿泉引水,疏通水系,使曲江水面蔚为大观;并因其“形似广陵之江”,便命名为“曲江”。“泉鸣处”,在北湖西北侧。石雕的汉武像,冠冕长须,面湖而坐,一位执锨的掘泉人侍立于侧。坐像下有一股泉,哗哗涌出,穿过鹅卵石,注入曲江。江边是一带青青芦苇,苇丛里有一群白鹅,有的栖浮其间,有的优游于水面,好不自在!雨梦一旁打趣地说:“想这刘彻老儿,一生鞍马劳顿,专好征战,竟有如此雅兴,也是难得!”

又前行,过了百花亭,有一处雕塑,为“曲江关宴图”。唐时新科进士宴庆之盛,莫过于“曲江关宴”。称“关宴”,是因为游宴的时间在吏部关试之后。这一日,同榜进士齐集曲江,因此也称“曲江大会”。唐人王定保在《唐摭言》中记载了这一盛况:“曲江大会,……上御紫云楼,垂帘观焉。……曲江之宴,行市罗列,长安几欲半空。公卿家率以其日拣选东床,车马填塞,莫可殚述。”雕塑图中,新科进士,分桌宴饮,旁有美女侍杯,歌伎助兴;也有披红挂花跨马游湖的,喇叭呜哇,鼓乐欢奏,簇拥而行。图中央还有一群新进,胸脯笔挺,弹冠相庆,那趾高气扬的式姿,真令落榜者妒嫉得要死。出汉武泉桥西面隧道不远处,有“杏园探花”雕塑图,与“关宴图”大意基本相同。唐时杏园位于曲江西岸,春时花开十里,“映云犹误雪,煦日欲成霞”,可见杏花之盛。因杏花独占及第花魁,所以新科进士杏园初会,叫做“探花宴”。宴饮至深夜,又对花吟诗,“风吹杏花舞,酒觞倾地流”,大致可以领略这帮新进一朝跃龙门的狂喜心态。雨中细观这浮世图,脑际便生出一番感慨来:自古至今,得志者则春风得意,世人称羡,也有趋炎之徒,争相逢迎,可谓显贵之至!而失意者则悲兮黯然,亲朋远之,也有势利之辈,助红灭黑,可谓卑微之甚!这便是千百年来的世俗之情!可见今是古,古是今,今古同一世态!雨梦也点头,颇有同感。

感慨间,便到了濯缨桥。桥是青石制作,栏杆上雕有祥云图案。桥下水十分清冽,不由使人吟出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缨”的先秦歌谣来。但我辈布衣草民,并非冠缨之士,仅是触景生情罢了。站在濯缨桥上,南望汉武泉桥,近在咫尺,碧水穿桥而来,挟带着秋雨,颇有几分龙吟声威。十一时多,绕至东岸,沿江堤南行。堤上疏竹含烟,青草带露。湖中有一无名岛,岛上依稀可见白石、茅屋。细雨蒙蒙,有小船一只泊在那里,的确有点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韵味儿。十二时,至重阳广场。环湖而望,南有江滩,高立如坝。乱石横亘,如碣,如狮,如卧佛,如古垒,隔断南北二湖;右有曲江亭、左有芳洲临流亭,浮江而立:又有汉武泉桥拱卫于北,北湖自成一方天然水域。那雨中的状貌与意境显得十分幽古。

过祓禊亭,亭似一画舫,依水而筑。“芳洲临流亭”在它的南面,有回栏,临流而设。倚栏小憩,近观南侧江滩,不似重阳广场远望的情状。江水从石滩涌出,如风,如筑,如琴,如凤鸣,闭目聆听,仙乐一般,妙极。踏着这乐声,便至“修禊”雕塑处。“修禊”与“祓禊”,意思略同,都是古人水滨沐浴的一种习俗。起源于魏晋,唐时尤其盛行。每到三月三日上巳节,京都人争相游于曲江,临水洗濯,踏青游乐,蔚然成风。图中妇女有洗发的,濯足的,也有临流梳妆的,千姿百态。“修禊图”旁,就是江滩。涉足观赏,又不似芳洲临流亭上所见的景象。滩约十数亩见方,乱石如床,如鼓,如砥,如几,江水涵其中,或聚为潭,或汇为溪。想那盛唐春日,官民人等在这里同沐同浴,共享天然之趣,那才叫和谐呢。

南湖:烟波岛·阅江楼·明皇栈桥

过滩便成另一水域,那就是南湖。小坐涟漪亭上,扶栏南望,江天乱云飞渡,斜风习

习如簧;江水迎面涌来,叠叠重重,雨梦不由惊呼“真涟漪也!”只见烟柳萦堤,游船如梭,双岛耸峙,亭榭掩映,曲桥卧波,远处一带高楼衬托,阅江楼南面高踞,颇有王者之尊。这便是曲江最壮观处。

出了涟漪亭,沿长廊南行,刚刚住了的雨又来了。过了隑洲桥雨渐渐大了起来,伞也禁不住风力,身上农裳已经半湿,于是便冒雨逃上烟波岛。登上岛的最高处终南亭,靠着护栏小憩,还在思考为何“隑洲桥”叫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?江风拂面,忽而忆起司马相如《哀秦二世赋》中的名句来:“临曲江之隑洲兮,望南山之参差”。这大概就是隑洲桥名字的出处。隑洲,也就是靠近沙洲,因此我疑心如今的烟波岛就是古时的隑洲。大约因这隑字难写难认,所以才从俗而改。据游人言,若是晴天,在亭上可以看到终南山,这倒应了司马相如赋中的文字。这时候江上风骤,一亭雨声,好个清凉世界!亭南侧江中有一荷廊,形状像一个大荷叶,四周是回廊,中间空心为放生池,构制十分奇巧。池中江水汹涌,天雨乱注,颇有几分惊险。亭的东南江面有“白龙显灵处”。据《太平广记》载,唐初关中大旱,高僧玄奘曾在江边筑坛祈雨,江中有白龙腾现,于是普降大雨,旱情始解。如今的石雕龙头,高约数丈,探于江面之上,龙口安有喷水装置,近观水气弥天,若龙腾播雨之状。若行至黄渠桥畔回望,却见一弧形白练,自龙口吐出,飘舞江上,煞是奇观。

下亭东南行,至黄渠桥。黄渠唐时玄宗开凿,因此桥以渠而得名。过桥便是阅江楼。楼临江依塬而建,厚重,浑朴,颇具大气。楼前江中有荷,成片,成阵,红、黄、白、粉各色,点缀其间,虽过了盛开之季,但秋雨中犹带几分妩媚,而青青荷叶浮立水中,尚见清丽余韵。楼侧屋宇的匾额题有“翠微”、“霏微”、“花明”、“锦揽”等词的,则点明了赏荷的主题。登楼北望,烟波浩淼,江天一色。楼上楹联,为唐王棨《曲江池赋》中名句:“东城之瑞日初升深涵气象;南苑之风光才起先动沦漪”,足证这里的江色最是壮阔。遥想盛唐春日,风绿曲江,花满陌上,京都人踏青纷至沓来。有少年公子,乘花马,邀友朋,携乐女,并辔在花树下往来,只要逢到美景,即刻驻马留饮宴乐,“杯酒逢花住,笙歌簇马吹”,说的便是这种盛景。也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,折得鲜花、柳枝儿,有的插在发鬓间,有的别在衣领上,呼伴引伴,嬉游在烟柳丛中,正是所说的“争攀柳丝千千手,间插红花万万头”。这时候,登上阅江楼,一江春色、满京风流尽阅,岂不快哉!如果到了中秋时节,那却是另一番景象。月上中天,影落秋江,而银辉洒遍水面,氤氤氲氲,如梦如幻,一脉祥和之气。此日黄昏,京都人倾城出游。他们在江边柳堤或吃月饼宴乐,或临江赏月,全家人好不快活!也有施放焰火的习俗,火树银花,灿若繁星,把个曲江照耀得如同白昼。还有一帮文人,藉草而席,脱掉衣帽,开怀畅饮。酒喝到兴处,有的清歌曼舞,有的举杯邀月,有的醉极酣睡,神态各异。这时候,登上阅江楼,满目温馨,一腔朗润,长安一城月色大半被这曲江占有,实在是妙哇!

过了阅江楼,就绕到了曲江西岸。它的南部大多演绎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。

主要景点有明皇栈桥和《长恨歌》浮雕图。整座浮雕,临江横立,极象白玉做的国画长卷。

图中人物与情节,依照《长恨歌》诗意绘制而成。这里是李杨爱情的萌生地,自然景色极美。

有颇具江南水乡情调的柳桥,临江浮立、歌棹应和的芸阁,九曲蜿蜒、苇获掩映的明皇栈桥,岚雾缭绕、直插苍穹的祈雨亭……每个景点,都是一幅绝妙的山水写意。想那明皇与杨贵妃初游曲江时,大约也到过这里。曲江如诗如画的美景,惹得这位美人不禁芳心大动,回眸一笑,顿生百媚,于是龙颜大悦,这才定情曲江。这故事美则美矣,然而我始终心存疑惑。以明皇贵为天子,富有四海,何愁佳丽难求,却偏偏向儿子横刀夺爱?这是一惑。以贵妃论之,才不如汉代的蔡文姬,贤赶不上隋朝的独孤后,为何独得明皇钟情?这是二惑。以国情察之,父夺子妻,实属乱伦,国人对此为何绝口不提,反倒津津乐道于这种畸形爱情?这是三惑。其实,这种误导和我的乡党白居易不无关系。他的《长恨歌》,艺术上堪称极品,但真实性实在不敢恭维。然而,话又说回来,尽管李杨爱情不无瑕疵,但于曲江却无碍,反倒给这里的湖光山色涂上了一层凄美、传奇的色彩呢。

下午四点多,时断时续的秋雨又续上了,绵绵密密,了无声息,霏霏如筛面一般。携雨梦步出曲江亭,踏上归程。离去时,回眸曲江,烟雨正苍苍茫茫。我蓦然觉得,这涵泳眼前的仿佛并非一江秋水,而是博大精深的盛唐文化,也就是古都长安的文脉与精魂。难怪王棨盛赞游曲江,可睹“西都之盛,上国之雄”。我俩也深以为然。

作者:李高田,笔名蒲柳

公众号:东方散文杂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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