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乡回忆散文：乡情是何情

编者按：对家乡的回忆，都融化在乡情中，似乎说不清、道不明。

曾几何时，年少的心，向往着外面精彩的世界，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出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山村，那个自己出生并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，觉得自己长大了，再也不想受这小地方的束缚了!

年少的心，没有受挫。借高考的通道，用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的成果，换来了大城市大学的录取通知。从此，年少的心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，几乎有了不再留恋家乡的念头。

一晃几十年过去了。辗转多地，历经风雨，荣耀的光彩渐渐淡出心相，不公的愤懑缓缓远离胸怀，名利的诱惑也陆续退出眼界，留下的只是平实生活的状态，看人看事，也是越平常的越真实，越迥异的越虚幻。

此时，对于家乡，那久违的小山村，却又生起了眷恋!

起初，是看到两鬓斑白的双亲，他们眼神里充满的爱怜，竟让人心里发酸!这个曾想远离他们去闯天下的儿子，突然就懂得了父母当年的苦心，也明白了他们对儿子寄予厚望又难舍远行的矛盾，还有儿子远去后他们的牵挂担忧。

从此，乡情渐浓，回家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。一家人团聚便成了幸福的享受，疲惫的精神也在尽享天伦之乐中得以休整，于城市喧嚣中导致散乱的思虑也得以收拾。这个时间段，心灵所受的滋养又如同孩提时代。

家乡的山水也重新亲切可爱起来。

春天，山坡上一抹杏花，于树草尚枯之际，显得格外明艳，竟如童话般引人遐想。

夏天，浓密的榆树掩映下，曲径通幽。一缕饮烟引得人回味儿时的饭香，或许灶火中烧的洋芋已然熟透了，奶奶正搿成几块分给眼含期待的孙子们。

秋天，已经收获了庄稼的地里，泛着湿气，傍晚时升起如纱一样的薄雾，直到夜幕降临时才散去。点点灯光隐约，声声蟋蟀呜叫，又牵动了儿时的玩兴。

冬天，冰天雪地，北风呼啸，急切地找火找炕。但是寒假里的乐趣又难以忘怀，春节的热闹自不用说，光腊月里看戏就很过瘾。我就是被戏装和脸谱的浓烈色彩感染，喜欢上了画画。当时我们玩过的东西，大多是自己制造的，像冰车、小火枪、铁环，现在的孩子都不认识，像秋千这种大型设施也是大小孩子们合作，自己搭建的。

说起这些，就有点忘乎所以，不知收止，大有乡情泛滥的嫌疑，实际上就是乡情泛滥!

回乡的次数多了，与兄弟姊妹、亲戚朋友和中小学同学的交往也多起来了，一度淡化的感情又恢复了，家乡在心里的温度回升到了最温暖的地步。

有一段时间，大概两年多，乡情里有了苦涩，直到悲伤。那是父亲生病到去世前后的两年。那段时间，我回家乡很频繁。每次看到卧病在床的父亲，我就抑不住难过。一生刚正的他完全被病体所拖累，自尊轰然倒塌，义气无力撑起，唯有用眼神传递对亲人的无限深情。他可以喊疼，但他一声不喊，反而越来越平静，直到离开，面色坦然，亦如熟睡。我震撼了，心里有一束亮光闪过，涤荡着我的悲伤。

再过几天，就是先父三周年祭日。近三年的守孝，感觉自己是又一次成长。我常常想，一个人总想叛逆，可是真的没人管了，你还会不会走路，会不会摔倒。守孝就是灵魂的对话，就是对这些问题的深思。守孝，也是重新面对生命的开始。父亲在，我不会想另一个世界，也看不到另一个世界，因为有他挡着。可他走了，我就得面对了。另一个世界和我已无遮挡，迷茫、恐惧，都要自己克服。守孝中的静思，领会了父亲临终的示现，我明白了那一道亮光。

以后的日子，不让母亲一个人住，就成了我们兄弟几个共同的责任，而我，就争取多回去陪她。我一直记得，办完丧事后与母亲告别时，母亲失声说道：“你们走了，就剩我一个了!”压抑了几天的泪一下奔涌而出，扶着母亲，半天迈不开脚步。

原来，曾经很想挣脱的，终究又抓紧了，曾经很想淡去的，终又成了牵心的。此生的轮回、因果，都融化在了这乡情中，似乎说不清、道不明。但我知道，无论如何，那都是对生命起点的永远依恋，对至深亲情的无尽守候。

作者：范笠

公众号：怡心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