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乡回忆的叙事散文:你家在哪嘎达

来源:飞鸿范文帮 2.63W

编者按:你家在哪嘎达,这句话是东北的方言。作者的家乡叫小城子,这里的人们平凡、善良,下面我们来看看《你家在哪嘎达》这篇文章吧!

家乡回忆的叙事散文:你家在哪嘎达

土掉渣的东北方言,近二十来年,因为东北二人转和赵本山小品的大火,被广泛传播。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银(人),老乡见老乡,除了必要的两眼泪汪汪以外,乡音瞬间拉近距离——你家在东北哪嘎达?这句话,相当于黄河大合唱里比较著名的小调:“张老三,我问你,你的家乡在哪里?”

亲切唠下去,恍然发现,你那嘎达和他那嘎达咋那么近,深究下去,没准他老姨就是你二婶她娘家嫂子的隔壁的三姑奶——屯儿亲啊。

我家那嘎达叫小城子。距离城区六、七公里。

城乡结合部,能种庄稼的土地少,小山包上没有山珍野味可以创收,十几户人家,靠几垄既不肥沃也不贫瘠的农田,勉强自给自用。因为靠近城区,交通方便,比深山沟里的人多了一些见识,眉眼活泛的同时,又少了山里人的老实厚道。邻里之间,既不过分亲近,也不过分疏远。狭窄的土路上,迎面碰见,打着不冷不热的招呼,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,匆匆擦肩而过。关起门来,各家念着各家的经。时常地,东家的杖子占了西家的道,前院的鸡刨了后院的白菜苗,孩子嚷大人骂,鸡飞狗跳,人声嘈杂。屯子小,仿佛受着地界的限制,人的心眼也小到针鼻儿大。

横穿小城子的铁路据说是日本人修的。一端通往省城,一端通往深山里的林场和水电站。每天上下午各有一趟绿皮小火车,两三节车厢,里面坐着通勤工,零零散散进城的或者探乡的人。上午九点半和午后四点半,各有一趟装载圆木或煤炭的货车经过。不等火车拐过远处的山头,铁路道口,套着深蓝制服的老看守一定准时从小房子钻出来。鼓起腮帮使劲吹哨,右手用力挥动一面小红旗,威武地站在一块写着“宁停三分不抢一秒”的牌子下,拦住过往的行人和车辆。

——呼通呼通——震耳的轰鸣声里,车头上的烟筒冒着浓烟,庞大的怪物呼啸而来,两排小轱辘在铁轨上飞快碾过。铁道两旁房屋的玻璃窗和盘腿坐在炕头的老奶奶的心一样,哆哆嗦嗦狂颤不止,薄薄的玻璃似乎会随时稀里哗啦碎掉。火车驶过去,玻璃却总是好好的,镶在涂了蓝油漆的木头窗框上,只有老奶奶捂住胸口,老半天上不来一口气。

上了年纪,又经历过风霜的人,大多筋骨和心脏都不大好。

铁路的另一面,是一条流向松花江的河——辉发河。夏天,河里的青鳞子鱼像水草一样多,一网撒下去白花花一片。尅净膛撒点盐,晾得半干,油锅一煎,香得全屯子的猫都溜进院子。

据说,小城子曾经是一块大草甸子。稀稀落落的茅草屋,破补丁一样的几块撂荒地,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,陆续翻盖一些红砖白瓦房,才有了屯子的模样。房子呢,没有经过谁的规划和设计,谁家草房旧了手里有几个子儿,想盖就盖。前一座后一座,东一所西一栋,这个朝向偏东南,那家朝向偏西南,这家垫了石灰渣比去年盖的那家高半尺,相邻的一家明年打地基一定多拉几“蚂咋子”(手扶拖拉机)石灰渣,比他家再高出一尺半尺。站在南山坡往下望,一所所房子像淘气孩子扬撒的石头子,乱糟糟没有一点章法。屯子里爱串门的妇女吃饱饭没事干,后鞋帮踩在脚底下,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跨在谁家的门槛上,或者聚在屯子的某条岔道口,叽叽喳喳说些垫牙不伤肺的话。也无非是张家的酱缸漏雨生了蛆,李家的茄子没上大粪长得抽筋拔骨跟小孩卵子似的,老刘家的姑娘大了怎么还不找人家是不是有毛病?男人们和正经过日子的本分女人,都是老实地坐在自家炕头上,低了头算计柴米油盐,地里没活也不想法子出去找找来钱道儿,一门心思守着一亩三分地,穷就穷着过,富就富着过。总之,算计来算计去,慨叹一声,怎么过都是顺地垄沟找豆包的营生,算到骨头里还能挑出鸡蛋花?

一条还算宽阔的土路两边,是稀疏的稻田,玉米地。再远处,起伏着几座小山包,生长着榛杆、刺木哄、野苕条、青蒿一类的低矮灌木,小青松、黄柏、榆树和桦树,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树,漫山遍野地长着。长是长着,总是长不高,长不直,虬枝弯茎,不成材的样子。用小城子人的话说,小地方的山也是秃眉臊脸,兔子不拉屎的地儿,葬个死人都是漏风地。

地界小,人口少,没有名胜古迹,不见名人勇士。像它的名字,小,城,子。

一小块贫瘠的土地上,一个个生命,顽强地生存着。一辈子,几十年,蝼蚁一样,忙忙叨叨,庸庸碌碌,来自尘土,最后也归于尘土。即便是科技飞速发展的网络时代,快餐文化垃圾一样触目皆是,也没有哪一个人值得立说写传,他们的窘困和不堪,消极和愚昧,用时髦的话说,甚至是负能量,难登大雅之堂。

和大多数平凡百姓一样,他们的人生也许是悲哀的。唤醒旧时光的刹那,一个个熟识的面孔,栩栩如生,扑面而来:吝啬的张大叔,爱唠叨的李婶,小山东刘志辉,跑腿儿且文艺范的任晓春,大辫子王桂兰,算命的刘瞎子,吹喇叭的小队长……

就是这些善良的人们,用漫长的一生,过着一地鸡毛的日子。一晃几十年过去,谁会预料,多年以后,土坷垃会不会刨出金豆子?破败的鸡窝,会不会飞出金凤凰呢?

算命先生刘瞎子的开场白是:“子午卯酉论人生,两仪四象定乾坤。”他的女人王桂兰翻译之后,就六个字:“孩子,你得任命。”

这只是小城子的一部分。在地域上,还有另外一大部分也属于小城子,对我却是陌生的。像这个世界,无论多么博识的人,对于浩渺的宇宙,都知之甚少。

谁说过,现实是残酷的,梦想总是要有的。

作者| 常青藤

公众号|咱们村

热门标签